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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 心有恶虎

三 心有恶虎

那群剑士仗剑将炎天一众人围住,炎天反倒冷静了下来。

他忽然想明白了一个问题,既然他们此次前来的目的,并不是要直接杀了他,便证明派遣他们前来的人,不是那一行想诬陷他的人。

当务之急,是阻止自己的朋友妻子为了他与他们这群人产生摩擦冲突,以免事情一发不可收拾。

此时,剑意虽然已侵入天地,无所不在,但是他们的人还没有完全接近包围炎天,似乎他们一直在等待一个重要的人物。

于是,炎天对着瑟瑟发抖的左,道:“兄弟,你现在就算想帮我,在如此剑气下也帮不成了。何况,你不愿见佛剑门下的那些弟子,你且回车里,车上覆盖着吸纳灵气的乌月蚕丝,总比在车外能好受一些。”

左说不出话,他咬紧牙关,死灰色的眼,死死地盯着炎天。

炎天又道:“我需要的是好兄弟,并非是死兄弟。回车里去吧。”他的言语果决,毫无半分回环余地,左又被这剑气震慑的话也说不出,只能咬着牙,退回了车内。

炎天又对着冬千月道:“月儿。”

冬千月柔声道:“你也要我回车内?”

炎天:“小雪是个多话的女孩子,她在车里,若多嘴多舌,旁人知道她的身份,对我师兄并没好处。你该去照顾照顾她的。”

冬千月:“我只想照顾好你。”

炎天:“你想照顾我,日子还很长。何况,昨夜过后,你身体定然还未恢复,莫要在这时勉强自己。到了想要出手救人时,反倒因一时逞强,没了力气。”

冬千月抿着嘴,目光却游向地面,昨夜,那一夜的欢愉,几乎要了她的命,烈焰侵体,吞噬冰霜,令她现在从臂弯,到指尖都有些不听使唤,在这剑意之下,她的护体气盾也显得捉襟见肘,炎天真是一句话点到了他的痛处。

她攥紧了拳头,往自己的腿上重重地锤了一下,不再说什么,终于进了车门。

炎天又对龙依然道:“龙大,我并不想当一只狐狸。”

龙依然:“什么意思?”

炎天:“你若在此,我便是狐假虎威,这与我名声并不好听。”

龙依然:“你不想让我当老虎,我却也不想当缩头乌龟。”

炎天:“可是龙大剑气尽失,又无护体气盾,留在这里,对你的身体恐怕有莫大的伤害。”

龙依然笑道:“这点剑气,还冲不破我周身的阴气。”

炎天一时语塞,又听龙依然道:“倘若我的弟子在遭遇劫难时,我却坐视不管,以后龙鳞阁内又有几人会听我的。”

炎天长叹道:“可是,龙大,你是一代名侠,倘若你坐在这里,为我坐镇,他们恐怕便很难说出此行的目的了。”

龙依然哈哈笑道:“那便依你,我便坐在车里,听听热闹。毕竟在兽群之前敢逞威风的狐狸并不多。”

炎天:“我哪里像狐狸。”

龙依然:“你聪明的就像头狐狸。”说着,龙依然也进了车内。

炎天眉头一皱,自言自语般道:“主角来了。”

话音刚落,一白衣飘飘的书生,双足踩着一只闪烁着白光的燕子,翩然飞来,他神态优雅,就连落地时,都纤尘不沾。

炎天虽然没见过他,但第一眼便已认出,这人便是燕知秋。

因为在他落地之时,周围的剑士也已全部接近,结成巨大的圆环剑阵,以燕知秋为中心,将炎天以及他们的马车完全笼罩住。

炎天双手拄着炎劫剑,长剑笔直地插在他的身前,他在这天地间肃杀的剑气之中,笔直地站着,双瞳直视燕知秋,竟是毫无惧色。

燕知秋背负着双手,向前走了几步,他微笑着看着炎天道:“想必您就是炎天 炎少侠,如此剑气之下,少侠好壮的气势。”

炎天朗声道:“我的朋友、老婆,气势可没我这么强。想来阁下剑拔弩张,也并非只是为了见识一下我的气势吧?”

燕知秋一抱拳,道:“在下燕知秋,如此着实失礼了,但若不用这样的方法,在下实在不知道怎样才能停住少侠的车马。”嘴里虽然说着失礼,但这摄人心魄的剑气却丝毫没有减弱的意思。

炎天看着燕知秋,嘲弄般地笑道:“在下,在下,一个人若总称自己为在下,爬的就算再高,也不过是别人的奴才。”炎天说完这句话,只感觉到数十双眼睛利剑般盯着他。

要知道这一众剑阁剑士,全是佛剑的弟子,而燕知秋是他们的大师兄。

如今大师兄遭此侮辱,他们这一干人若非纪律严明,早已拔剑与炎天对上,此刻他们剑气连绵,数十人已被炎天的言语激怒,进而剑气更盛。

炎天却浑如不觉,只淡淡道:“若有人说出了你的毛病,你该做的,并不是去要了对方的命,而是应该去改改你自己才是。今日你纵是将我杀了,奴才仍然变不了主子。”

燕知秋也不生气,只道:“少侠说的是。”

炎天见他也不动怒,便冷冷道:“说吧,你摆出如此阵仗将我截下,必是有要紧的事情。”

燕知秋:“我是奉剑圣之命,请炎少侠回去的。”

炎天:“哦?”

燕知秋:“之前,郭魁之死,张立请杀手行刺你妻子之事,在下已奉剑令一一查清,其中疑点颇多,剑圣前辈也看到了郭魁背后的剑伤,并非是你的剑术。既然你已撇清嫌疑,又何必往仁王黑街处去?”燕知秋又自怀里,探出一枚玉佩,道:“这正是剑圣前辈的随身玉佩,你应该认得。”

炎天凝视着那玉佩,道:“不错。这的确是剑圣的玉佩。”

燕知秋:“那少侠是不是该回往剑阁一趟,在下也好回去复命。”

炎天露出疑虑的神色,道:“然而,我已多年不见剑圣,这玉佩到底是他因为想让你将我带回才交托给你作为信物,还是欣赏你年轻有为,早早赐给了你,那我便不知道了。何况,我的嫌疑既已洗清。我回不回去,便更由不得你了。”

燕知秋:“实不相瞒,若非剑圣有令,在下也不必大费周折,非要请炎少侠回去的。剑圣也是通情达理之人,如果并不是考虑到你的安危,便也不会请你回去。”

炎天:“我的安危?”

燕知秋:“剑圣前辈说,你与之决斗的张立,本是石城边将张远之子。你去往石城,遇到他对你可有半分好处?”

炎天:“说的在理,可张远本是我多年朋友。我就算杀了他的儿子,他也不会和我眨一眨眼的。更莫说张立是倒在你们剑阁精心的构陷之下。”

燕知秋:“少侠何出此言?”

炎天:“剑阁剑士表面如你,实际做些龌龊勾当的人并不算少。若此次他们不对张立动手,我还在山里猎我的山猪,又何必让你来追我回去?”

燕知秋:“陷害你的剑士,已经死了。”

炎天略显惊讶,道:“死了?”

燕知秋:“他们共有两人,一位在被剑圣逼问出真相前,欲行刺剑圣,反而死在了剑圣的幻术‘立春’之下。另一位,则是早已被人诅咒,只说了一个‘冬’字,便骨骼尽碎而死。”

炎天在听到这个“冬”字时,他的眼神终于变了,张立门下的美妙女子很多,他为什么对冬千月产生了好感;他在进入玉芙蓉前,心中对千月所生的误会,如若千月处理稍稍得当,本该是可以避免的;自己特殊的剑客身份,本不该被周正南所注意到。

这些在他心中的疑点,似全在这时串成了一条线。

如果周正南真的死于冬千月特殊的诅咒,那么周正南与冬千月之间一定有所联络。那么,冬千月利用张立与周正南的争位,通过张立对她的好感,来处处逼迫炎天,引发张立与炎天的决斗。来达成她的目的......只是冬千月的目的是什么呢?

对于周正南来说,构陷张立则是他最终的目的,既然周正南知道冬千月是杀手,如此,借张立之名雇佣杀手,逼迫冬千月出手,再利用她杀手的身份将她逮捕,诬陷张立,便已是一石二鸟之计了。

而最后的乌月蚕丝,作为绞杀冬千月的手法,也是最好的灭口手段。

燕知秋又道:“而我这次来,本就是奉剑圣命,只带你一人回去的。何况,石城又要起了风雨,剑圣令我在你抵达石城前务必要将你截住。我催动这剑阵虽有些鲁莽,却实在也是不得已而为之。”

炎天目光闪动,谈起石城的风雨,莫非是暗指十三堂欲刺杀南宫雪的姐姐一事?

燕知秋已不说话了,因为他知道炎天已动摇。

可谁知道,炎天在短暂的怀疑后,脑中便浮现的是另外的一些事,她的轻舞浅笑;她与他乘马出逃;她甘愿嫁给他,陪他逃亡;红门的那一夜,她委屈而充满爱意的泪水,她温柔冰凉的**。

她如果想要害他,为什么要连自己也一并害了?

想要害他的剑士,是不是真的已经死了,他又怎么可能知道?

炎天:“剑圣若想让我回去,除非他亲自来,旁人我一概不信。”

燕知秋看着炎天,第一次眼里已有了杀气,道:“炎少侠为何如此不懂道理。”

炎天:“我与你不同,并不将剑圣说的每一句话当做道理。冬千月是我的女人,她与我的事,便是我的家事。那些事,也都与你没有关系。”

燕知秋:“剑圣毕竟是你的师父。”

炎天:“我并不是说,我不想听剑圣的话。但你,并不能代表剑圣。”

燕知秋:“炎少侠,你想想,回去有什么不好的呢?你无论是想要名声,还是权力,只要凭借你的剑术与身份,都并不是太难的事情。

而去往黑街......你可能并不知道,这些年仁王已被他们的国师蛊惑,国家混乱不堪,黑街的民众也根本不被当做人保护。那已完全是个弱肉强食,脱离秩序的世界。”

炎天:“这些我真的不知道,但我却不会再回到剑阁统御的领地了。”

燕知秋:“为何?”

炎天:“若你心有恶虎,杀了便可得到权力和金钱。你要不要出这一剑?”

燕知秋:“在下心中并无恶虎,若你有,也最好尽快杀了。”

炎天微微一笑道:“可我,并不想当你口中的‘在下’。”

燕知秋这时已明白,谈判,已完全决裂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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